“关于茉莉，你知道多少？”
女人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，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。
我注意到谦诚的坐姿微微前倾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节奏，仿佛也在期待我的回答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约定的暗号，但现在，它代表的又是什么呢？
“她......她是我们班的同学。”我谨慎地选择用词，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带来可怕的后果。说完这一句我感觉喉咙发干，“最近经常缺课。”
“哦？仅仅是同学关系？”女人微微前倾，灯光在她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晕，“根据监控记录，你们昨天放学后一起进入了旧校舍地下的未授权区域。能解释一下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吗？”
谦诚适时地补充：“纽辛，说实话对大家都好。”他的语气充满关切，但那双眼睛却像探测器一样扫描着我的每个微表情。我注意到他今天特意穿着崭新的白衬衫，连领口都熨烫得一丝不苟，这与他平时随性的作风大相径庭！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男孩吗？
“我们在做一个项目。”我重复着昨晚的借口，感觉后背开始冒汗，“关于城市生态的研究。旧校舍地下有一些罕见的真菌样本......”
“真菌样本？”女人挑眉，看向身旁的......同事？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着，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各种真菌的图片和数据。“嗯，你继续说。”
“是的。”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，“茉莉对生物学很感兴趣，我们想做一个关于城市微生物生态的调查报告。旧校舍地下温度恒定，湿度适宜，是理想的观测点。”
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，但我必须坚持下去。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嗡鸣声，还有我自己的心跳。
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二十分，这个所谓的“特别会议”才开始不到半小时，却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。
就在这时，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，在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。女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，她挥手示意男人离开，然后将平板电脑转向我。
“看来你的朋友茉莉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。”她的声音依然平稳，但眼神明显锐利了许多，“半小时前，她试图闯入档案中心。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？”
屏幕上是一个模糊的监控画面，茉莉瘦小的身影正在一扇金属门前操作着什么。她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，完全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。
我该怎么回答？其实前面有句话是真的，我和茉莉除了那次在旧校舍的交流，我们真的只不过是同学，还是那种不太熟的同学。
“她现在在哪？”我问。
“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。”女人十指交叉，手肘撑在桌面上，“考虑到你最近的异常行为，以及和茉莉的密切接触，委员会认为你需要接受特别监护。”
特别监护！
这个词让我想起阿呆的消失，他也是被带去“特别监护”了吗？
“我要求见我的父母。”我突然说，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女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，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：“这正是有趣的地方。你的父母......或者说，你这一任的父母，坚持认为你应该接受治疗。”
这一任！
她故意用了这个词，像是在提醒我什么。我忽然意识到，在这个城市里，几乎所有的关系都是可以更换的，父母、老师......除了......孩子们，而现在阿呆“搬家”，谦诚“背叛”，茉莉陷入危机......对了！还有羽落！她知不知道这一切？还有其他孩子，他们察觉到了吗？
谦诚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，他的触碰让我本能地一颤：“纽辛，配合治疗对你有好处。你看我，接受指导后不是好多了吗？”
我盯着他手腕上那块升级版的手表，银色的边框在灯光下闪闪发光。在这个只有孩子和"工作人员"的城市里，谦诚选择成为了后者的一员。他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选择的？为什么？
“如果我配合，”我缓缓开口，感觉每个字都如千斤重，“你们会怎么处置茉莉？”
“这取决于你。”女人向前倾身，声音压低到几乎耳语的程度，“签署这份协议，接受全面治疗，并且......”她顿了顿，目光紧紧锁住我，“帮助我们找到茉莉！毕竟，你可能是她现在唯一信任的人。”
唯一信任的人？我吗？
我看着递到面前的平板，上面是《特殊监护协议》的条款。
密密麻麻的文字中，我捕捉到几个关键词：行为矫正、记忆调整、情感抑制......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子不停敲击着我的神经。
就在我准备拒绝时，手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。我低头看去，表盘上闪过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：
配合他们。我在档案室B-7。
是茉莉！她怎么做到的？她不仅成功进入了档案中心，还能通过B.W.R.手表传递信息？这意味着她要么已经破解了系统，要么......
我深吸一口气，拿起电子笔。在签署协议的瞬间，我感到手表再次震动，这次传来的是一张简略的地图，标注着档案中心B区第七档案室的位置。图标的角落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——三只兔子缠绕着一把钥匙。
“明智的选择。”女人满意地点头，示意工作人员收回平板，“现在，让我们来谈谈如何找到你的——朋友。据我们所知，茉莉可能掌握了一些......不该她知道的信息。”
谦诚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，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手表。他知道了什么？
会议在八点整结束。当我走出会议室时，父母立刻迎了上来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，但那担忧背后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。
妈妈伸手想抚摸我的头发，我下意识地躲开了。她的动作僵在半空，眼神闪过一丝受伤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“回家吧，纽辛。”爸爸的声音依然温和，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距离感，“你需要好好休息。”
在回家的车上，没有人说话。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：所有的行人，无论是“父母”还是“工作人员”，他们的步伐都有着相似的节奏，就像按照某种既定的程序在移动！这个发现让我不寒而栗。